钟南山答记者全文：形成”群体免疫”要靠疫苗，随便给病毒源头下结论不负责任
3月18日，在广州市第46场疫情防控新闻通气会（广医一院专场）上，国家卫健委高级别专家组组长、中国工程院院士钟南山回答了当前全球抗疫的热点问题。以下是答记者问的全文，我们为你画好了重点。如何对病毒进行防控，我们学到了中国的强力干预实践办法是有效的。也学会了中国提出的联防联控有很深的含义。目前，全球大爆发带来了很多问题。对所有传染病来说，从上游源头来防控，是最古老但最有效的。我认为不能靠“集体免疫”来防控，这个病毒目前并没有证据可以证明“一次感染就终身免疫”，目前也只有天花、脊椎灰质炎等一些疾病可以（一次感染就终身免疫）。当前国外非常重要的任务，是要迅速防控、治疗。下一步最重要是生产出有效的疫苗，需要很好的国际合作。 我们面临的是完全新的，从未遇到过的病毒。我们知道病毒有很高的传染性，比MERS、SARS都高。死亡率差别也很大，最高达到7%，且并不是一个自然死亡率。传染途径主要还是通过呼吸道，但是不是从呼吸道到呼吸道，目前看起来不完全是，还包括从肠道等等，我们还未知。同时，到现在为止，没有一个有效的、特异性的针对治疗药物。中国和国外都做了很多探讨，还有赖于国际合作，寻找新的治疗方式。但是，如何让疾病不要变成重症或危重症，这治疗起来非常困难。虽然我们找到了一些普遍的症状，但怎么能更好的解决，还在探讨。 医护人员要做好自我防护的重要性。每次坐飞机，空乘人员会有一份材料。要求一旦发生空难，首先需要空乘人员自己带好氧气面罩，然后去指导乘客。医护人员同理，首先要防护好自己，才能保护别人。 早期，武汉的医护人员防护意识、设备、材料都不够，所以有很多医护人员感染。这就造成了很大的被动。医护人员是很重要的防线，一旦他们倒下，对士气、防控都有影响。 后来其他城市的医护人员没有受太大影响，而且还能有余力支持武汉。据我所知他们没有被感染的。这就是因为医护人员意识到了防护的重要性。武汉最开始被感染的，反倒不是感染科的，而是眼科神经外科等其他科室。这就是因为他们的防护意识不够。所以其他地区医护人员驰援疫区，首先要做好自我防护，才能去帮助他人。 这是本世纪以来第三次冠状病毒爆发了。新冠病毒有其自身的特点，SARS的全世界病死率10%，新冠病毒的全世界死亡率均值是1-2%。新冠病毒引起细胞免疫系统破坏，从而造成肌体炎症的发展。我们现在很多问题还没有完全摸清楚。十七年来，我们对于传染病的准备并不完善。 目前，全球的新冠病毒传染系数R0为3。新冠肺炎从传染率来说，之前有篇文章曾提到，在持续观察患者的咽拭子病毒载量后，发现患者在发病的前一周病毒载量很高，一周之后开始病毒载量下降，因此，一个看法就是在发病之初该病感染率强。 新冠病毒在潜伏期的感染性比SARS要强，因此，我们此前就非常关注有无武汉等疫区接触史。以前有患者是因为到疫区开会，回来就得病了，和他接触过的同事也被传染了，这就是新冠肺炎病毒的特点，在无症状的时候就已经有传染性了。 因此，大家一定要注意早期发现，关注无症状的人，最大限度地排查，降低其传染率和发病率。 我觉得现在国外也很重视了，采取了很多上游的政策，包括禁止他国人员入境，隔离发热患者等。 在中国我们对于很多密切接触者都采取隔离观察，我想在欧洲是不是应该把范围扩大些，除了有症状的患者外，其他密切接触者也应该要进行医学观察，我的看法是应该采取更加积极的办法。对于有症状的家属和接触者都需要检查，这是最有效的办法。
近期多次与美国哈佛大学、欧洲呼吸学会相关专家进行远程视频会议，我们之前的沟通都很多。这次团队花了很多的力量做了一个ppt和展示，把我们（对病毒）的看法讲了一下。还有3次和哈佛大学附属医院召开电话电视讨论，明天晚上还有一次有关病理方面的讨论。
这个传染病，如果没有进行很强力的干预的话，任何一个国家都跑不掉。所有国家都要行动起来，才能战胜疫情。 中国采用的是重点抑制上游，围堵高疫情区域，在其他地区做群防群控。当前证实是有效的。群防群控就是早防护，早发现，早诊断，早隔离，“四个早”。 早诊断我很高兴，CDC很快把诊断试剂下放到医院了，这个很重要。现在很多国家拖了比较长，三四周后才下放。这种思路很重要，其他国家可以借鉴，要互相交流。 实际上欧洲很多国家也是这么做的，现在意大利一些地方也是这么做。现在很多国家核酸检测都下放了，这是因为现在疫情发展很快和我们的技术也发展了，所以能很快发现，抓住了大部分的（病人），这是有价值的。同时，还需要有一个互相的合作。MERS时中国支援了韩国，这次中国还要继续支援国外，对所有国家都是支持开放的。我们走过了一条非常艰难的路，现在国外爆发了，我们要帮助他们。口罩，几十上百万个，一下子是生产不出来的。现在出口最多的是检测试剂。任何一个国家没治好，全球就不能安宁。 我们需要更多紧密的交流，包括以后的疫苗研发，我们的人类智慧可以共享，这样能更快克服新冠病毒的肆虐。因此，将预防措施放在上游，以及治疗等研发技术共享非常重要。 欧洲的疫情防控正在向积极主动的方向发展。所有的重症急性传染病必须强力干预，而且重点要放在上游防控。 针对病毒目前人类没有确切的有效治疗办法，但还是找到了一些方法，比如2004年已经开始在比利时试验的氯喹，这个老药还是很安全的。大概下周我们会有一个总结要发表。氯喹危害性不大，但是对病毒的转阴率较为有效，现在我们需要做一个严格的总结，看什么药有效，就先用什么药。 同时，中药也有一些用处，比如可以减轻症状。科学家们在实验室的细胞试验发现，中药干预还是有些效果，临床上中药的表现也起到了一些效果。总之，科学家们在探索摸索中，发现了一些药物可以起到减轻症状，加快恢复，防止病情转为重症等作用。 中国采用了世界最强的干预举措，例如，封闭离汉通道。从1月23日提出封城，一个月高峰就下来了，到3月，中国的新增病例情况就恢复到了大爆发之前的状态。 早期的病例80%集中在湖北，采取了强有力的干预措施之后，没有造成全国的大暴发。方舱医院让病人有地方得到照顾、护理，也避免了传播感染，这一条非常重要，其他国家也可以借鉴。 中国能那么快应对，跟我们体制也有一定的关系。我们做到了把人的生命健康放在第一位，虽然经济上损失很大，接近停摆，但是换来了老百姓的平安，这个是对的。当前我们在做好严格预防输入，还要注意抓复工复产。 中国做法并非唯一的做法。所以国外也要抓好平衡，要根据各国特点和人口密度来考虑，有些国家人口较少的，和我国的做法就不太一样。 现在对于绝大多数国家而言，正在经历疫情的第一波侵袭，这段时期的特点是传染性很强。而且病毒携带者往往在没有症状时就有了传染性。 广州目前有7个输入的新冠肺炎病例。新冠病毒与SARS不同，SARS是有了症状才有了传染性，但新冠病毒是无症状的人就已经有传染性了，这也是我为什么对各国建议对无症状的人也要采取严格检查。 输入型病例我们也需要警惕。核酸的检查方法是最主要的检测，抗体的检查方法是辅助。输入型病例感染性很强，一刻都不能放松。我们最近发现，外来地区来的人群，可能没有症状，但做了核酸检测却发现病毒相关指数有很高。不能看人们的症状，而是要给他们做专业的检查。 此前，我们本来是想在广州积极推广新冠IgM检测，然而目前来看，我们还是认为现在推广该检测方法有点早，欧洲很多国家还是疫情开始阶段。目前，广州对于入境人员的人员均有定点医院和定点酒店来安置，我还是主张当前我们的核酸检测要继续跟上。此外，很多其他患者，如慢性病和肿瘤患者对于医院来说也是很重要的保护对象，对于医院来说现在要一手抓防控，一手抓诊疗，不能让病人因为疫情耽误病情。现在，广州大多数医院门诊量已超过60%，采取预约挂号措施是对的，不能让医院成为传染高风险地。 总之，现阶段，我们要对输入患者加强管理，长期以来我们对经济也受到了影响，我们还要进一步稳步恢复复工复产。疫苗是解决新冠疫情的最根本举措。最终形成“群体免疫”靠疫苗。中国疫苗在五个方面开展疫苗研发工作：全病毒疫苗、核酸疫苗、腺病毒做载体的疫苗、基因工程的疫苗、用流感作为载体的疫苗。中国的疫苗研发工作抓得很紧，不会落后于其他国家。 任何一个国家做出了疫苗，短时间内很难供应到全世界。因此需要全球各国取长补短、互相学习，一个地区的研发量不足以供应到全球。 目前美国科研团队已经开始在人身上做安全实验。中国有效性安全性动物实验都已经过了，不久将开展第一期人的临床试验。 广东在核酸疫苗的研究也已经开始，正在做动物的攻毒实验。钟南山介绍，目前，广州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正在加快研发，希望2-3个月有一个大的进展。 年轻人很有出息，很棒！80后桑岭副主任医师作为国家卫健委抗击新冠肺炎专家支援队队员，是广东省第一位支援武汉的医生。1月23日武汉封城之后，他辗转到达武汉，开展危重症病人的救治。徐永昊医生是一名援藏干部，刚从西藏林芝返院参与广东抗疫工作，此次又积极参与到我国支援伊拉克的医疗队中。 不光是年轻人，我搞了60多年的医疗，中国的医护人员从来都是白衣天使，没有变过。医生是一个需要用自己生命去承担的工作，中国的医护人员从来都是白衣天使，而且是非常敬业的。 病毒源头和疫情发生不一定是一回事。H1N1首先在墨西哥发生，你能说他是墨西哥病毒吗？2012年MERS在沙特发生，你能说他是沙特病毒吗？新冠肺炎疫情发生在中国、发生在武汉，不等于他的源头就在中国。现在没有证据，这是科学问题，科学问题和政治问题是两回事。通过分子生物学的观点是可以搞清楚的，现在没有搞清楚之前就下结论是不负责任的。 健康是需要投资的，一般人认为觉得没什么病就行。我比较早认识到健康需要投资，我到现在仍能为社会干点事，还是得有个健康的身体，我认为最宝贵的有几条： 首先，身体锻炼是第一要素代替不了的；第二要素是心态，健康的一半是心理健康，疾病的一半是心理疾病；第三重要的是不要吃太饱，早餐是非常重要的。
采写 | 南方日报、南方+记者 陈思勤 黄舒旻 宾红霞 李鹏程 郎慧
编辑 | 陈明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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